.jpg?table=collection&id=16bf756b-b436-81dd-ad8d-000bf39353fd&t=16bf756b-b436-81dd-ad8d-000bf39353fd&width=800&cache=v2)
type
status
date
slug
summary
tags
category
icon
password
燃烧的心
01
“今天不是通知来看分班吗？应祺燊人呢？”白家浩混在人群中，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却没找见想找的人，扭头问旁边的卓定，后者正在和卡住的书包拉链作斗争，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答话：“P皇……可能觉得自己稳进实验班，所以懒得来。”
“哇，这么自信？”白家浩啧了一声，转而又问起了另一个人，“那喻文波呢——杰克总来了吧？”
他话音还没落，身后就传来喻文波的声音，倒是一如既往中气十足：“叫你爹干嘛。”
“一个暑假不见他想你了。”卓定说，“怎么说……水子哥，是不是很感动？”
“好恶心啊，有病趁早去治。”喻文波说，“别耽搁了最佳治疗时间。”
A市的夏天总是热得让人心烦，即便已经是八月底，学生们的暑假只剩最后的余温，太阳却还是火炉一样挂在天上，喻文波捏着把折扇挡在头顶遮阳，颇有点不耐烦地来回走了两步：“不是说十点吗现在都十一点了名单怎么还没出——耍我们是吧？”
“还是P皇机智啊，根本不来，我们来得早就只能在这里白晒太阳。”卓定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，放弃和书包做无谓的拉扯，决定到时候让高天亮来替他解决这个问题。
上一秒刚浮现在他脑子里的人下一秒就鬼一样从他身后冒了出来，高天亮相当自然地揽住他肩膀，一面和另外两个人打招呼，一面咬牙切齿说小逼崽子来学校不叫我是吧你爹真是白疼你了。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K皇在你家小区根本绕不明白。”白家浩在旁边说风凉话，“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我这样的好心人，指引他走出人生迷途。”
“哦——就是你拐带我们小手是吧？”高天亮冷笑一声开始蓄力，正要张嘴骂人，一转头对上卓定投来的无辜眼神，直接原地失忆，“……算了，下次我早点起，去你家楼下等你行了吧。”
“卑微，我的评价是卑微。”白家浩幸灾乐祸地发表评论，“我们天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——”
“哎，你懂什么是傻白甜天克阴阳师。”喻文波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，眼睛却不看高天亮，摆出一副“我在说别人啊又没说你们”的表情。
“小天——我书包拉链卡住了。”卓定熟练地无视了他们俩，反手把抱了一路的书包塞进高天亮怀里，“救一下救一下。”
“我上次不是教过你怎么弄吗？”后者看他一眼，叹了口气，无奈地低头研究卡住的拉链，“算了，就你这脑子，除了学习真就啥也不会。”
“这就是拿捏吗？爱了爱了。”黄任行叼着一袋酸奶从人堆外面挤进来，讲话含糊不清但同样阴阳怪气，“我说你们到底有什么必要站在这么前面，是树荫底下不凉快还是晒太阳不会黑？”
“滚啊黄任行，来这么晚就不要狗叫了，请拿出你迟到的忏悔态度来。”高天亮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肘，“可以吗？”
“OKOK。”黄任行相当上道，抬手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，然后转头就问了和白家浩一模一样的问题，“P子怎么也没来？比我还晚？这么嚣张？”
“可能他们学数学竞赛的人都有独特的作息。”高天亮搞定了卓定的包，终于有空加入他们的闲聊，“我上次还看见郭鹏凌晨三点玩炉石传说。”
“什么意思，编排我？”被提到的人恰好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，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撑了把伞，回头从伞下的阴影里朝高天亮竖中指，“你们OI不也半斤八两，你没玩？”
“你怎么跟个鬼一样啊郭鹏。”高天亮却完全没有在背后谈论别人被发现的自觉，甚至还要攻击对方两句，“打伞装高手？”
“可以，攻击性很强。看来是今天K皇没等他确实气到了。”喻文波锐评。
郭鹏笑了一声刚想说话，前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，白家浩眼尖地看见办公室的门开了，教导主任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从门里面浮现出来，身后跟着学生会的几个干事，分别抱着卷成筒的铜版纸，隐约看见被裹在内里的颜色，标准的喜报款式：大红镶金边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卓定说，“怎么说兄弟们，高中直接开冲？”
“听说今年和往年不一样，多一个实验班，年级前120名打乱平分，然后等到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又要重新分一次。”黄任行笑嘻嘻地推了下眼镜，“看缘分的时候到咯。”
高天亮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，挂在卓定身上装可怜：“销售——我们不会分不到一个班吧？”
“要是真不在一个班怎么办，是不是就不能同宿舍了。”卓定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，“那到时候小天如果怕黑，可以半夜偷偷来找我。”
高天亮难得地陷入了沉默，旁边喻文波实在没绷住，捂着脸笑得腰都直不起来：“好找！不愧是你K皇。”
贴在墙上的分班名单一字排开，这届实验中学的新生一共分为十一个班，就用了十一张大红色的铜版纸，看着十分喜庆，几个人逆着人流往前挤，白家浩一眼看见自己的名字在印着“高一二班”字样的那张纸上面，底下隔了几行就是郭鹏和黄任行，再往下看，名单最后姓氏首字母XYZ的人里面，应祺燊的名字也赫然在列。
“孽缘啊孽缘。”另一边喻文波站在高一一班的名单前面上上下下看了几遍，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，“哥们要看他俩接着再演三年天克电视剧吗，爱了爱了。”
他初中就和卓定高天亮是同班同学——虽然其他人也都是从本校初中部直升高中，但分别在不同的班级，会认识只是因为大家学习之余都有打游戏的爱好，这才阴差阳错凑到了一块。
“能和K皇再次分到一个班，你应该感到荣幸。”高天亮说。
“啊对对对。”喻文波就差把不忍直视四个字直接写在脸上，“别笑了高天亮，你笑得让我恶心，能收一收你那都快咧到后脑勺的嘴角吗？”
“我想到了高兴的事情。”高天亮说，“好大的官威啊喻文波，笑都不让笑了。”
分班名单出完还要再过两天才正式开学，几个人合计一番，决定抓住假期的尾巴再约个饭玩个密室之类，结果黄任行却突然被安排了任务——年级主任找上门来要他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。他在小群里一说，密室计划只好临时更改，快进到网吧兄弟lol——指其他人网吧lol，黄任行是那个咬着笔头坐在中间写演讲稿的兄弟。
高天亮坐他旁边开了把排位，把键盘敲得震天响，另一边应祺燊懒洋洋缩在人体工学椅里，顶着粉色猫耳操纵金克丝和对面ad对点。
“我真服了啊，这怎么能轮得到我？你们这几个比我考得好的b都能在这里打游戏，而我这种实验班边缘人物却要代表新生发言？这真的合理？”
黄任行骂骂咧咧地写了两行毫无意义的套话，实在写不下去，转了转笔，视线飘到高天亮屏幕上正往对面红buff走的盲僧身上，眼睛一亮，“诶，你直接把他踢走，然后q过去——卧槽，帅！”
“不是，你能不能写你的演讲稿，写完了来打两把然后吃饭然后各回各家，不要声控我了。”高天亮一个干脆利落的二段天音波接平a收下对面打野人头，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黄任行空白的稿纸，对他快乐的狂笑深表不解。
“其实本来……好像罗主任是想让小天去的。”坐在高天亮对面的卓定在等排队，支着下巴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。
“我先在此声明，P皇年级排名比我高，我只是罗主任的备胎。”高天亮说。
“别尬黑，罗主任没找我，他找的喻文波。”应祺燊推完塔站在草里回城，摘了一边耳机偷听他们聊天，闻言飞快地接话。
黄任行恍然大悟继而绝望地把笔一扔，恨铁不成钢道：“所以推了半天落到我头上了是吧？怎么有人不积极参与活动——不是，你们到底怎么拒绝的？”
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坐在卓定旁边的喻文波“唰”地展开折扇，高深莫测道。
“因为我们都是混子，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才要交给你——我的评价是，实至名归。”高天亮说。
此时白家浩正好推开包间门走进来，把还带着水汽的冰可乐往黄任行桌上一搁——他这是刚从隔壁便利店回来，听到这一段没忍住和旁边看热闹的应祺燊笑成一团：“不是，怎么有老实人啊？我接受不了啊。”
黄任行拧开瓶盖仰头豪放地灌了两口，说9哥等着一会儿来solo，我直接干碎你。高天亮说这么狂啊黄哥，卓定说你还是快写吧，喻文波笑得相当大声，说急了急了他急了。
“可乐虽好可不要贪杯哦。”应祺燊边笑边说，下一秒挨了黄任行一拳之后笑得更大声了。
新鲜出炉的高中生们的第一个学期虽迟但到，秋日氛围渐浓，微风拂过枝头染上亮黄色的梧桐叶的时候，数学竞赛班按照每年的惯例为新生组织了一场选拔考试，时间定在周三的晚自习。应祺燊吃过晚饭从食堂出来，目光往四下梭巡一圈，很快眼尖地瞧见不远处慢悠悠往前走的郭鹏。少年套着宽大校服外套的背影清隽挺拔，一手插在口袋里，另一只手拎着试卷，后脑勺的头发不屈不挠地翘起来几缕，在夕阳的余晖中晕出一圈细碎的金边。
“怎么吃个饭也带卷子啊？别卷了别卷了。”他小跑几步追上郭鹏，搭着他肩膀低头去看对方手里的东西，“这什么啊……这届IMO的题？之前暑假集训的时候不是做过一遍了么？”
直升考试比中考提前一个多月结束，假期自然也早早来临。高中数学联赛按惯例是在每年的九月中旬举办，数竞教练组早知道这届初三毕业生里有好苗子，抓准了他们直升之后无所事事的时间，张罗着组织了一个暑假集训。郭鹏和应祺燊自然在名单之列，隔壁的信息学竞赛组听说了消息，也不甘落后，结果最后数竞集训直接变成了五大竞赛的联合集训。
集训是学校统一安排住宿，高天亮提着行李箱上楼，穿过走廊，停在其中一间的门口，再度确认了一遍贴在宿舍门上的名字，才伸手推开门。午后缱绻的阳光穿过窗外树叶的缝隙，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地砖上，蝉鸣伴着头顶疯狂旋转的风扇声响，终于渲染出几分夏日的气氛来。
这是暑假里一个普通的下午，属于准高中生高天亮同学，风轻云淡天朗气清，但他的心情却显然不似天气那样美丽，虽然已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，可在对上齐刷刷看过来的四双眼睛那一刻，扭头就走的冲动还是涌上了他的心头——房间里的四个人凑在一张桌子前，看起来像在做题，此时纷纷朝他挥手打招呼，其中有一个人并不在他的室友名单上，那张脸上欠揍的幸灾乐祸神色就格外明显。
“我他妈一个OIer为什么要和你们三个数竞狗住一起啊？”高天亮按捺住退出去再看一眼名单确认自己是否眼花的念头，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指喻文波，“而且为什么这里还有个不属于这间宿舍的人？”
“没办法。”王柳羿平静地抬起头，好心地替他解答了第一个问题，“学校宿舍是四人间，数竞的人数除以4除不尽，多出来的人就是我们三个。”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，我只是说可能，你才是OI多出来的那个。”应祺燊说，“至于杰克，他就住隔壁。”
喻文波相当做作地朝高天亮拱手，语气夸张：“哎哟，这不是天桑吗？稀客稀客，天桑的莅临真是让我们数竞宿舍蓬荜生辉——故乡的樱花开了啦。”
“我是中国人我听不懂日本话——而且我再说一遍，这里是OI宿舍，不是数竞宿舍。”高天亮哐哐敲了两下桌子，“请某些数竞狗自重。”
郭鹏听得乐不可支，随手在草稿纸上列了几个式子，推给旁边的应祺燊，插话道：“从某种角度来讲，信息学竞赛也考数论图论，所以四舍五入你也可以算是数竞狗。”
“数竞？真不熟好吧，高攀不起。”高天亮从书包里摸出手机，点开微信一边打字一边说，“竞赛组疯了？初三毕业的大好时光拿来搞集训？而且不是本来只有你们数竞吗，为什么到最后变成了联合集训？”
“这波啊这波是内卷。”应祺燊说，“听说是你们教练提议的，和我们没关系嗷。”
“好消息是暑假一共三个月，集训只训两个月，所以你和K皇取消的旅游计划还有机会再续一波。”喻文波说。
“你又知道了——他怎么这也跟你说？”高天亮按灭屏幕，抬头看见喻文波又露出了熟悉的表情，赶紧先下手为强，“停停我说停停，我不想听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“因为我们也有毕业旅行的计划。”旁边王柳羿实在听不下去，接过话茬，“之前有问过卓定要不要一起，然后他说你要和他单独约。”
“太——甜——蜜——啦——”应祺燊忍俊不禁，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。
高天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：“他八月要回老家，续不成，别叫了。”
“怪不得今天这么凶。”喻文波说，“原来是又破防了——咦，我为什么要说又？”
“闭嘴吧你。”高天亮说，“我说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努力了，不是明天才正式上课？”
郭鹏捏着笔在纸上添了条辅助线，叹口气：“数竞今天晚上有摸底考，现在先做两道题热热手。这次集训和高中生一起，来之前教练就说让我们别给他丢人，如果摆烂开学估计要寄。”
他手边散落的草稿纸上，不同字迹的算式整齐地排列在一块儿，旁边是一些潦草的三角形和圆，还有不知道谁随手画下的可爱颜文字。
“丢了老子的人下学期有你们好果汁吃。”王柳羿一本正经地学教练说话，喻文波勾着他肩膀笑得直咳嗽。
“可怜啊——”高天亮乐了，“那我出去打电话，就不影响你们备考了。”
“怎么，要报备是吧，又和K皇视频？”应祺燊相当敏锐，朝他一挑眉，“就这么爱吗天桑。”
“酸？”高天亮推了推眼镜，和应祺燊对视一眼，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他旁边的郭鹏身上，语气却意味深长，“羡慕就自己努力。”
“努力你妈，人为什么要酸狗？”应祺燊下意识还嘴，手中铅笔晃晃悠悠地在指间转过一圈，滚落在桌面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高天亮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，说年轻人你要走的路还很长，到时候不要来找我哭。应祺燊冲他翻白眼，没好气地让他快滚，高天亮嘴里念叨着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”，抓着手机扬长而去。
02
晚上的摸底考也是和高中生一起，应祺燊走进教室，窗边老熟人洪浩轩懒洋洋歪在椅子上，正在用草稿纸折飞机。短短几天不见就换了副新眼镜的高中生一抬眼，作势要把纸飞机朝他扔过来。
“别吧拉哥，我不会帮你捡的。”应祺燊直接预判防守，果不其然看见洪浩轩脸上露出好可惜没能成功试飞的表情。
“你好无趣哦Photic。”洪浩轩讲话的语气很幽怨，手上倒没闲着，飞快地拆掉了纸飞机，又开始折其他东西。
他们是一年前打排位的时候认识的，加了好友混熟之后才发现是校友。洪浩轩嫌他名字难念，总是孜孜不倦叫他游戏ID，一开始应祺燊反对的理由是这么喊很中二，后面被洪浩轩一句还不是你自己取的堵了回去。
真是交友不慎。应祺燊无奈地摇摇头。离摸底考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，他在教室里转悠了一圈，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，放下书包，转头就出门去隔壁教室找郭鹏。高天亮的话他听过就过了，权当对方的正常反击——此人一向以阴阳怪气和高攻低防闻名，这是全年级都知道的事情，他讲的b话有一句算一句，突出一个当真你就输了。
应祺燊哼着歌从后门张望了一下，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坐在倒数第二排，低着头在看摆在课桌下面的什么东西，于是他溜进教室，试图从背后偷偷捂住郭鹏的眼睛。这个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尚未实施就被逮捕，郭鹏笑着骂他幼稚，抓住应祺燊手腕的手却没用几分力，令他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目的。
“你是小学生吗？”郭鹏说，他说话间眼睫毛自然地颤动，刮过始作俑者虚虚搭在他面上的手掌。应祺燊看不见他的表情，但是掌心的动静就好像拢住了一只振翅的蝴蝶，挠得他心里痒痒的。
“你别眨眼啊。”他小声说。
郭鹏就笑，说你要求还挺多。应祺燊也笑，慢吞吞地说那你把眼睛闭上不就好了。
他收回手，在最后一排坐下，郭鹏顺势转过来，把手机放在两个人中间的桌面上，屏幕上赫然是炉石传说的游戏界面。
“你又在打竞技场？”应祺燊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牌，“我记得你没有这张橙卡吧。”
“十一胜了。”郭鹏飞快划了两下屏幕，赶在绳子烧断之前结束了自己的回合，“不是，为什么不能是我运气好抽到了？”
“不会有非洲人自己心里没数吧。”游戏来到对面德鲁伊的回合，应祺燊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狂点抱歉，眼睛懒懒地眯成一条线。
暑气正盛，头顶风扇吱呀地旋转着，郭鹏稍一抬眼，就能看到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一头卷毛。他心里微微一动，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，好像也不错。
一局结束，这厢郭鹏拿下炉石竞技场十二胜，那边走廊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动静。两个年轻的女老师从门外走进来，拿着密封试卷袋的那个屈指敲了敲讲台，说大家准备一下，我们的摸底考试马上开始。另一个认识应祺燊，扫了一眼放在讲台上的名单，远远点他名字：“小应，你不是这个考场的吧，快点回去了。”
“哎呀，被发现了哦？”郭鹏说。
“可惜。”应祺燊站起来很随意地耸耸肩，从教室后门溜出去，又折回来在门口探头冲郭鹏笑，“走了，不要太想我。”
“快滚吧你，哪儿那么多b话。”郭鹏团了张草稿纸砸他。
回到教室刚坐下就撞上洪浩轩笑眯眯的眼睛，坐在窗边的高中生一副八卦模样冲他遥遥招手，问他上哪鬼混去了，应祺燊从书包里摸出笔袋，摇头晃脑地装高深：“天机不可泄露啊咖哥。”
“不要这样啦Photic。”高中生不满地鼓起脸颊，压低声音抱怨道，“你怎么也和冰冰学坏了？都没有以前可爱了。”
“咖哥，我说实话，你每次讲这种话都显得很像变态。”应祺燊说。
他们正讲着话的时候，那头监考老师开始准备发放试卷，大声让底下的学生不要再交头接耳，洪浩轩就转回去坐好，应祺燊也收回视线，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开始放空自己。
卷子和草稿纸分别从前排传下来，摸底考题型和联赛一试一样，一共8道填空和3道大题，他先写了名字，又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笔，然后才开始看试卷。题目不算太难，但也不能说简单，他旁边隔了一个过道的女生已经低头飞快地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，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和翻动试卷的声音。
应祺燊做题很快，只在填空的最后一题卡了一会儿，他倒是不纠结，果断决定跳过，准备把它放在整场考试的结尾再来考虑。
解答题是一道三角恒等变换和一道不等式，最后是一道解析几何的大题，前两道他之前做过类似的题型，所以还算顺畅地得出了答案。最后一道虽然没什么思路，但还是按照常规思路列了抛物线方程再联立求解，毕竟起码也要拿点步骤分。
“快快快，说你们吃啥，手快有手慢无。”摸底考结束之后数竞集训的学生们就被放回了宿舍自由活动，喻文波盘腿坐在王柳羿床上，拿着手机翻外卖app点烧烤。
郭鹏从上铺探出头来，说来两串鸡中翅，应祺燊趴在相邻的上铺玩手机，说烧烤你随便点，但给我加一份蛋炒饭，高天亮戴着耳机，背对他们狂敲代码，青轴键盘声音清脆，却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。喻文波喊他名字，问他吃什么，高天亮头也不回，看起来誓要将装聋作哑进行到底。
“天宝你别不说话啊天宝，妈妈怕——”郭鹏翻了个身从床上冲他喊，语调相当浮夸。
“男妈妈能不能死啊？”高天亮把耳机拉下来挂在脖子上，转过头来的时候，电脑屏幕上一排鲜红的“WA”就格外显眼。
“火气好大啊，要不给你点个凉茶降降火吧。”王柳羿拎着奶茶推门进来，一边给他们挨个分发，一边笑着摇了摇头，“你都写一晚上题了，真不准备来点夜宵吗？”
“我只能说，碎防了宝贝们。”高天亮说，“这题我是真调晕了，为什么这剪枝剪了半天还能T的啊？我接受不了。”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被卡常了。”应祺燊懒洋洋地说，“你不会在用SPFA吧？”
“好说。”喻文波说，“经典再现之关于SPFA它死了。”
“OKOK，这波我的。”高天亮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奶茶，长叹一口气，“我真服了，SPFA狗都不用。”
被IMO试卷唤起的暑假集训回忆截止在某人第一天就破防怒喷“SPFA狗都不用”的余音里，应祺燊摇摇头，试图把高天亮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脑海中甩出去。郭鹏任由他跟魔法猫咪一样挂在自己身上，把卷子折了两下，塞进校服兜里，随口说：“我觉得这套题很好啊，涉及的知识结构很综合，可以拿来当自己出题的参考。”
他话音还没落，一个篮球就应声从他们面前飞了过去，后面白家浩追着球跑过来，正好听见这句话，便笑道：“怎么有卷王啊。”
郭鹏摇摇头，也笑了起来，说这也叫卷啊？勤能补拙懂不懂。
白家浩俯身将篮球抄起来，随手运了两下，用力往篮球场的方向扔过去，转头问他们几点了。
“六点半了。”应祺燊看一眼手腕上的表，报了个时间，又说，“这学期每周二的英语晚课听写，你单词背了吗？”
“好问题。”白家浩严肃地冲他点了点头，回头朝场上的人大喊你们打我先撤了。
二十分钟之后，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读单词，应祺燊一面回忆刚才的最速复习内容，一面往作业本上拼写，坐他斜前方的黄任行已经转起了笔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
听写倒是结束得很快，作业本依次从最后一排往前传，应祺燊把属于自己的那本塞进一叠本子里，递给前排的人，又反手用笔戳了戳黄任行肩膀，小声说：“我看你很自信啊？什么意思，偷偷复习了是吧？”
“那倒不是。有没有一种可能，其实是真不会，所以摆了。”黄任行瞄了一眼在另一边整理作业本的英语老师，扭过头来低声笑道。
“真有你的啊。”应祺燊也笑，“快进到明天作业本发下来你听写分数比我高。”
“我从不诓骗兄弟。”黄任行一本正经地冲他点头，在老师催促背书的背景音下转回去翻开了英语书，下一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，又飞快地侧过来半个身子，“对了，你们数竞是不是明天晚自习考试？”
“确实。”应祺燊支着下巴点点头，“怎么了，你也想来试一试？反正卷子来就发，也不用报名什么的，还能逃一节晚自习。”
“那种事情不要啊——”黄任行被他说得直翻白眼，“我只是想说，等你们考完，可以混在走读生里面出去吃个夜宵什么的……”
校内组织的选拔考试搞得挺正式，不过对于他们几个参加了暑假集训的竞赛生来说，倒是并没有什么难度。在溜出校门去吃夜宵的路上，喻文波懒洋洋地将其评价为“你校竞赛生拿省赛名额的过场”。
高天亮闻言大摇其头，推了推眼镜故作惋惜道：“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你的privilege已经尽数体现了。”
实验中学的后门外面就是小吃一条街，他们翻墙出去的时候正赶上走读的那批学生放学，昏黄的路灯下人声鼎沸，不少和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停留在不同的店铺门前。喻文波一屁股在烧烤摊的方桌旁坐下，又伸手去捉王柳羿的校服外套，拽着他衣角把人往自己身边带，美其名曰这边位置绝佳是上风口所以不会有烟飘过来。
王柳羿笑着瞥了他一眼，并不计较喻文波的随口胡诌，顺着他的力道靠过来，坐下之后又转头招呼落在后面的郭鹏也过来坐。那厢高天亮倒是毫不客气，拉着卓定占据了方桌的另一边，把菜单塞进他手里，笑眯眯地问：销售——想吃什么？卓定也笑起来，摸索着抓住他的手，和他头挨着头看菜单。
喻文波说你俩搁这打情骂俏点的明白菜吗？高天亮说咋了你嫉妒？喻文波扭头看王柳羿一眼，听见对方正和郭鹏小声讨论最后一道大题的证明过程，遂又把脸扭回来朝高天亮比了个中指，应祺燊本也想凑过来加入讨论，无奈遭到黄任行和白家浩裹挟，被迫前往位于小吃街另一头的奶茶店采购，他反抗不及，只好挣扎着回头高声点菜：“我要吃烤面筋——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高天亮转了转手里的铅笔，在菜单上烤面筋那一栏随手打了个勾，头也没抬地冲应祺燊挥挥手，“你就安心地去吧。”
郭鹏将视线投向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远去的身影，走在中间的是穿着夏季校服的应祺燊，少年在周围人群一片宽大的秋季校服外套中相当显眼，他被旁边的白家浩勾着脖子，挣扎时脊背弓起，两片肩胛骨在短袖T恤下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，少年的背影很快汇入人潮中消失不见，郭鹏定定地望着在路灯下打着旋飘落的梧桐叶，直到被王柳羿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。
“看什么呢？”王柳羿问他，“我喊你都没反应。”
郭鹏收回视线，缓慢地摇了摇头，垂下眼轻声道：“刚刚在……想事情。”
王柳羿盯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了半晌，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。
“联赛有没有信心啊P子？”白家浩笑嘻嘻地问。
“什么啊……”应祺燊艰难地从被锁喉的状态中挣扎出来，“你不要搞得像我妈一样。”
白家浩潇洒地双手插进校服兜里：“那我作为你的父亲，关心一下儿子不是应该的吗？”
应祺燊冷笑一声：“子不教父之过，你如此不孝真是为父管教无方啊。”
“那我作为爷爷，还是应该管教一下儿孙的哈。”黄任行搭着他肩膀兴致勃勃地插话，“考完记得请我吃饭。”
“这位更是我亲儿——”应祺燊反手一肘戳在他腰上，果不其然换来对方在他耳边很大一声哎哟P子你这不孝孙。
“当初叫你们俩一起来学竞赛的时候你怎么不来？现在又在这里狗叫？”他翻了个白眼，很淡定地无视了黄任行的辈分发言。
“下路一直叫我去，我怎么去啊？”黄任行很干脆地小熊摊手，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他突如其来的圣经直接给应祺燊干沉默了几秒钟，这会儿奶茶店点单排队刚好轮到他们，白家浩一边忍笑一边摸手机，还不忘扭头冲黄任行竖起大拇指：“真有你的。”
“哈哈哈好好笑哦哈哈哈哈。”半晌应祺燊终于从沉默中找回自己的声音，笑得很不走心且阴阳怪气，“你好幽默哦黄任行。”
“英雄所见略同。”黄任行倒是一点都不惭愧，一边认下应祺燊的“夸奖”，一边很自然地将手搭上白家浩肩头，探头过去看菜单，“——我要喝这个，9哥。”
吃完夜宵也快到学校宿舍锁门的时间，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，安静的氛围很快被喧嚣打破了，住校生们从教学楼里涌出来，三三两两地结伴穿过操场往宿舍走去。
一般这个时候实验中学的保安都会在保安室里打牌，几个人便熟门熟路地绕到学校后门附近，依次从围墙翻进去。郭鹏落在最后，老大爷似的慢悠悠爬上墙头，应祺燊先他一步落地，就抱臂站在底下等他。
墙外的街灯昏暗，墙头上郭鹏逆着光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很模糊。应祺燊仰头看他，蓦地发觉郭鹏垂眼看过来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，他眼角本就乖顺地下撇，如今敛了眼睫，看上去就格外深情，应祺燊心头莫名一动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落进了胸腔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。
那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打破了，郭鹏很快从墙头上跳下来，轻巧地拍了拍手心的灰尘，冲他笑着说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宿舍门禁了，倒像他方才所见只是某种梦幻泡影。应祺燊愣了下，很突然地回想起高天亮的话来——几个月前的暑假集训时那人倚在桌边，落在郭鹏身上的眼神意味深长，那一句“羡慕就自己努力”又清晰地回荡在他脑海里。
羡慕……吗？应祺燊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，这很快被走在他身边的郭鹏所捕捉到，两个人翻墙的时候就和另外几个人拉开了一小段距离，此时更是落在了最后。前面喻文波的背影刚刚拐过拐角，郭鹏转过头看他，应祺燊瞧见自己的影子倒映在身侧少年的眼底，一时间竟莫名心生几分手足无措。
月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，温柔地落在郭鹏的发顶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笑着问。
